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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四十二章 故人相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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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財,你不是說文大哥回來了麽?人呢?”錦曦沿著河灘,幾乎從這端一直找到了那端,都沒有看見文鼎的身影,不由扭頭詢問身後緊跟著的阿財。

阿財也在找,也是一臉的費解,道:“我並未親見主子,是收到了主子那邊傳來的消息,讓小姐去一趟河灘邊。”

錦曦蹙眉,目光再次在高高河灘上的游人中搜尋,就在二人疑惑的當下,對面走過來一個精瘦的中年人,雖然穿著的是居家的服裝,但錦曦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是縣衙大牢的牢頭。

那一次,文鼎帶著錦曦下去縣衙大牢探視馬家三兄弟,就是這個牢頭行的方便。

牢頭顯然也還記得錦曦,微笑走過來跟錦曦打過招呼,無非就是普通認識的人出來納涼慣常說的問候語。例如,‘吃過了嗎?’‘吃過了。’‘納涼啊?’‘呃,納涼。’這之類的話。

牢頭跟錦曦簡單的寒暄了兩句,便笑著走了。跟阿財擦肩而過的時候,手腕卻有了一點動作,快的一般人根本就察覺不到那動作。

阿財追上錦曦,將一封信箋交到錦曦手裏,錦曦詫異了下,感覺到手裏的信箋裏面,似乎夾雜著什麽異物,有點咯手。

阿財沈聲道:“方才那牢頭給我的,應該跟主子有關。”

錦曦扭頭,那牢頭的背影早混在游人中,再難找到了。

“回去再說。”錦曦看著阿財,道。

阿財點了下頭。錦曦會意,將那信箋往袖子裏塞進幾分,然後轉身一刻不耽誤的回了千裏香。

屋子裏,錦曦坐在左邊的燭火下,小心卻又急促的拆開了信箋,從裏面抽出薄薄一張紙,錦曦一眼就認出是文鼎的字跡。

紙上,筆力遒勁的就五個大字:安好,勿念!落款的地方一個字:鼎。

後用從信箋裏抖落出一物來,是一根拇指粗細的小木人。身上穿著湖藍色的衣裙。腰間紮著大蝴蝶結。眉眼五官,雕刻的清晰明朗,很是傳神。拇指姑娘的身後腳踝處,刻著一個細若蚊蠅的小字:曦。

這個字也是出自文鼎的手。錦曦把玩著那個小木人。感覺自己手裏捏著的。不是木人玩偶,而是一個栩栩如生的拇指姑娘,而且看來。文鼎雕刻的拇指姑娘,似乎就是以她為原型來雕刻的,有趣啊。

孫玉霞和桃枝收拾好前面的鋪子,過來後面屋子洗臉,也瞧見錦曦坐在那裏,正盯著手裏的小玩偶,一副正走神的樣子。

孫玉霞和桃枝相視一笑,孫玉霞拍了下錦曦的背,錦曦嚇了一跳,這才驚覺她們兩人是幾時進來的,自己竟然毫無知覺?幸好那信箋她剛才看完就順手塞到了袖子底下。

“曦兒,看什麽呢這般入神的樣子?”桃枝笑瞇瞇的問了句,那邊孫玉霞趁著錦曦不備,將她手裏的小木偶給搶了去,放在眼前一看,不禁樂了。

“曦兒,這小玩偶跟你長得,可真是一模一樣呢!”孫玉霞驚訝大叫道。

“是嗎?我瞧瞧!”桃枝也聞聲跑了過去,兩個人腦袋湊在一塊打量,一邊打量還一邊朝錦曦這做比較,然後兩人像發現了世間最驚奇的事情似的,疊聲問錦曦道:“曦兒,這可完完全全是照著你的模樣來雕刻的呀,乖乖,這手工真是精巧,雕得跟真的一模一樣呢!”孫玉霞砸吧著嘴巴道。

“可不就是麽,你瞧瞧那左邊嘴角邊一道淺淺的梨渦,咱曦兒抿嘴笑起來的時候,果真是那樣呢,這雕刻的人,不止是手工好,這眼力勁兒那也不是一般的深!”桃枝讚道。

錦曦呆呆的坐在那裏,下意識伸手摸向自己的左邊臉頰,嘴角微微翹起。

是嗎,她抿嘴笑的時候,這裏會有一道淺淺的梨渦嗎?她自己都還從未留意過,文鼎既然還能觀察得這麽入微,在僅憑著想象的情況下,就能雕刻出她的樣子來,連細節都沒有漏過。

“曦兒,你咋了,這一會子功夫,你就接二連三的出神!我問你話哪!”孫玉霞突然揚起的聲音打斷了錦曦的思緒,撩起眼皮子,見她已經坐到了自己的對面,嘴巴有些不滿的撅了起來。桃枝在一旁也是詫異的看著自己。

錦曦抿嘴一笑,道:“抱歉啊,我在想明兒回村的事兒,小姨問啥話?”

“我是問你,這小玩偶在哪裏弄得?這麽有趣兒的東西,明兒我拉上你姨夫也去弄,咱要弄一對,回來擺著!”孫玉霞揚了揚手裏的拇指姑娘,興奮問道。

這個啊……

錦曦撓了撓頭,頗有為難道:“是我上回來縣城,無意中在天橋底下遇著一個雕刻師傅,他給捏的。那會子不是接二連三的鬧事兒麽,就把這茬給忘了!”

“這樣啊,唉,那回頭我得空了,也去看看,希望能像你那樣好運氣!”孫玉霞道。

錦曦幹笑了下,不知該如何回答,便趕緊轉移了話題。

臨行前孫氏捎帶給郭大娘和周氏的那些東西,錦曦看來是沒有功夫去親自送到了。因為翌日起來,她和桃枝便要領著陳醫正,去往長橋鎮金雞山村,陳醫正要拜訪老友老梁頭呢!

於是,送東西的活計,便只能托付給孫玉寶去完成了。

翌日,天才蒙蒙亮,陳醫正的馬車便停到了小北門千裏香鋪子的門前。他的馬車比較寬敞,趕車的是藥童林兒。但是,錦曦還是將千裏香的那輛馬車給趕了回去。

兩輛馬車一路毫不耽擱的抵達了長橋鎮,時候還尚早,距離晌午飯還有小半個時辰。錦曦邀請陳醫正去鎮上的千裏香歇腳喝茶,陳醫正婉拒了錦曦的好意。錦曦看得出陳醫正越是臨近金雞山村,情緒便越是激動難遏。也就不再堅持,徑直打馬朝著金雞山村的方向進發。

終於,到了官道盡頭的地方,錦曦和桃枝下馬,來到後面陳醫正的車廂邊恭請他去她家喝茶,陳醫正從車廂裏探出頭來,看了眼官道下面那一長排,青瓦白墻的大院子,微笑著摸著胡須。點頭道:“不錯不錯。在村裏能有一份這樣的家業,著實有為。錦曦姑娘,待我先去拜訪了你爺,回頭定然過來你家叨擾。”

“叨擾不敢。陳大人能來我家。蓬蓽生輝呢!”錦曦微笑道。讓阿財和桃枝回了家中,跟孫氏那稟報情況去了,自己則上了陳醫正的馬車。陪同他進村去看望老梁頭。

許是因為情緒已經激動到了難以遏制的邊緣,這進村的一路上,馬車廂裏,陳醫正終於忍不住跟錦曦這說起了他當年跟老梁頭是如何相識的。

錦曦這才曉得,眼前的這個太醫院退下來的陳醫正,早年竟然是從望海縣城衙門口的仵作起步的。而那會子,同樣年輕的老梁頭,剛好也在縣衙裏做刀筆吏,兩人就是那時候認得的。

同時,錦曦又很詫異,從現今來看,陳醫正對待老梁頭這態度,似乎很是特殊。既然特殊,那早些年怎麽不聯系呢?若不是這趟她和桃枝誤打誤撞做了牽線搭橋的,只怕陳醫正和老梁頭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相見。這兩人之間,到底是存在一種什麽樣的瓜葛呢?陳醫正沒往深裏講,錦曦也不便問,但是,錦曦知道,這個迷惑在陳醫正見到老梁頭後,很快就能解開了。

馬車很快就駛上了老梁家前面的那條青石板路面,錦曦探出頭來,指了前面不遠處一戶人家門前,讓藥童林兒在那裏停住便可。

當馬車終於穩穩停靠在老梁家大房的正門前,錦曦先跳下馬車,攙扶這須發皆白的陳醫正從車上下來。並指著身後那一座高高的有馬頭墻的房子告訴陳醫正,這裏便是老梁家。

陳醫正點點頭,擡眼四下看著,須發皆白的人,竟然像個好奇寶寶一般四下打量。

大房的堂屋門沒有鎖,是大開著的,錦曦走過去想把人喊出來,畢竟是老爺子的客人到了家門口,怎麽也要出來打聲招呼,這是禮貌問題。可是,錦曦把大房的四間廂房都找遍了,都沒逮住半個人影。

這個時間段,粱禮勝應該還在水田裏幹活,梁禮青應是去了村裏耍吧,至於金氏,一般都在家的呀,這也不見了,奇怪!

錦曦走出來,陳醫正還站在門口,還在擡著頭四下打量著。大房的金氏雖說這會子腦子清醒了,但操持家務這塊,始終是不及村裏其他的婦人。

所以,大房正門外面兩側,擺著一溜兒的鞋子在曬,進一只出一只。門口兩側的墻壁上,木樁上掛著長串的幹辣椒,還有粱禮勝他們下地時戴的,已經發了黃發了黑且散發出汗臭味的麥草帽子。

陳醫正看著這一切,時而點頭時而輕輕搖頭,神情激動中帶著忐忑,欣慰處又帶著一抹心疼,總之,就是一種錦曦看不懂且捉摸不透的極其覆雜的樣子。

“這裏是我大伯大娘的屋子,我爺住在後面的小院子裏。我這就帶您過去。”錦曦道。

陳醫正點了下頭,突然又喊住錦曦,指著大房屋門兩側貼的白色的對聯,不解的看向錦曦。

錦曦怔了下,臉上的笑意收斂起,道:“我奶半個月前過世了。”

陳醫正驚了一下,隨即嘆了口氣,擺擺頭,跟在錦曦的身後走進了夾巷,把馬兒拴在門前一棵樹幹上的藥童林兒,也隨即跟了上來。

經過二房的屋門時,錦曦聽到裏面傳出一陣婦人的說笑聲,其中以楊氏的聲音最為嘹亮。

陳醫正腳步頓了下,指著那扇緊閉著,卻依舊有婦人調笑聲傳出來的屋門,問錦曦:“這裏又是誰家?”

錦曦本來是想徑直而過的,不想去跟楊氏招呼,但陳醫正問了,她也只能剎住腳步,道:“這是我二伯二娘家。”

陳醫正哦了聲,錦曦上前去準備摳門讓楊氏出來招呼一聲。被陳醫正阻止了。

“先去看望你爺吧!”他道,錦曦趕緊收回手,帶著陳醫正繼續往夾巷裏面走,然後,推開側壁上一扇門,進了老梁頭他們的內院。

“爺,有遠客來訪,你在麽?”錦曦跨進院子,就大聲喊道,往東廂房那邊走去。

東廂房屋門上著鎖。顯然老梁頭出去了。錦曦又去竈房和飯堂那裏找。依舊不見老梁頭身影。

這邊,陳醫正在院子裏到處東看看,西瞧瞧,林兒雙手拎著禮品。站在院子裏的大梧桐樹下。熱得翻白眼。

不需要翻找院子了。看著勢頭老梁頭必定是出去了。錦曦抹了把滿額頭的汗,這時候,從竈房後面傳來腳步聲。

“是哪個呀?”婦人的聲音問著。人也旋即從竈房後面轉了出來。

錦曦吃了一驚,陳醫正和藥童林兒也意外的很,因為轉出來的這個婦人,穿著一身灰不溜秋,補丁疊補丁的粗樸衣裳不說,整個人也是蓬頭垢面,一身的邋遢樣子。

且不說頭發亂蓬蓬的,這臉上和手上,還都是一塊黑一塊白的,像是剛從竈底鉆出來的黑貓似的。

錦曦若不是從聲音上,也很難在短暫時間內辨出來人是金氏。趕緊上前兩步,急問:“大娘,家裏來了貴客,是爺的故友。你可曉得爺去哪裏了不?”

金氏素來怕生,聽到貴客兩個字,縮著頭往大梧桐樹下站著的陳醫正和林兒這處看了一眼,咧嘴帶著一絲傻氣的幹笑了笑,這算是打過了招呼。

“我不曉得,你爺吃過早飯就出去了。”金氏跟錦曦低聲道。

“你沒問他去哪?或是往哪個方向走了?”錦曦又問。

金氏茫茫然搖頭,錦曦曉得問她也等於是白問了。看見她緊張的交搓著雙手,一雙手上黑乎乎的,因為流汗的緣故,搓開的一塊手掌心裏,隱約可見有斑斑血跡。

錦曦不由皺眉,抓住她的手,仔細一看,驚道:“大娘,你放著前面的屋門敞開著躲在這院子幹嘛呢?瞧瞧你這,還把手掌心裏,弄出這麽多條劃痕?”

錦曦說話間,還從其中一條劃痕裏,抽出一根倒刺來,瞇眼一瞧,是一根木屑。

“你二娘讓我去後面雜屋,幫她削兩捆硬柴。”

這一帶的規矩就是,趕上人家蓋新屋子,村裏有交情的人家,都會紛紛送菜過來。而趕上人家辦喪事,則會改送柴禾。

上回譚氏辦喪事,老梁家接的那些柴禾,把後院那兩間雜物屋子都快塞滿了,大多是村民自個去後面山上攏的松毛。老梁頭雖然還沒有正式跟四個房分喪禮,但因為他眼下還是跟著二房吃喝,所以,後院雜物屋子裏的松毛,二房都是隨便用。

“有那麽多松毛,二娘還要你去削硬柴幹嘛?她自個有手有腳的,幹嘛不自個削?”錦曦問。

“蘭丫頭送來兩只大西瓜,你二娘說晌午用後院這大鍋熬西瓜粥喝,松毛不耐燒。我幫她削柴,回頭她就送一碗給青小子!”金氏老老實實道。

原來是這麽回事,錦曦皺了下眉,本想勸金氏算了,即便不幫楊氏削柴,楊氏熬了西瓜粥,也是理當把這新鮮吃食分一點給親戚家的孩子們的。

但錦曦顧及著陳醫正還晾在一旁,二來,錦曦即便說了,依金氏的思考能力和性子,也不大能說得通。何況,她已經幫著楊氏在做削柴的事情了。錦曦只得改口道:“這大熱天的,大娘你差不多就得了,回屋喝口水。為了一碗西瓜粥,回頭把自個悶在後面中了暑氣就啥不值了。等下回我家買了西瓜,熬了西瓜粥,請你們全家都過去喝。”

錦曦不喜歡對人輕易許諾,但一經許諾的事情,即便再難,她都會達成所願。這回,熬煮西瓜粥對她,不過是隨手而為的小事,她願意為金氏帶來這份美好的期待,並讓這份期待很快實現。

金氏朝錦曦咧嘴笑起來,開心的直點頭,這一咧嘴,臉上的黑色越發顯現出牙齒的白和牙齦的紅。身後,跟著陳醫正進出宮中,見慣了那些娘娘貴人們,笑不露齒的端莊模樣的林兒,眉頭擰成了個結,這是個典型的鄉下傻婦,笑成那個德行!

而陳醫正,雖然背手淡然的站在那裏,但是錦曦和金氏的對話卻句句聽在耳中。

陳醫正在太醫院打滾了幾十年,看人的眼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。金氏這一出場,沒一個回合陳醫正便在心內斷定了老友家的這個大媳婦,是個腦子有疾病的。

不曉得老友怎麽會選擇這樣一個腦子有疾病的婦人,做自己的大兒媳?長媳是什麽?一個家族內宅的未來掌舵人。

擱在權貴公卿大家族裏,對內,那是內宅的主心骨,對外,那是輔助夫君,讓家族昌盛繁榮必不可少的頂梁柱。即便擱在這樣的鄉下人家,長媳的人選也不容馬虎。伺候公婆,照顧叔姑,操持家務,人情處世,這些都是長媳要打理的。

而眼前老梁家的這個長媳,儼然是個話都說不利索的傻婦。哎,老友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!

想到這,陳醫正想起自己記掛著的那件事情來,眼底不由閃過一抹深深的憂患之色。

這邊,金氏得到了錦曦關於西瓜粥的許諾,樂的直拍手掌。錦曦笑了笑,金氏這才歡天喜地的跑去了後院,繼續削柴去了。

錦曦打發走了金氏,轉身含著一絲慚愧走向陳醫正,道:“看來真是不巧了,我爺早飯後出去尚未回來。這眼看著就要臨近正午,陳大人您還是去我家歇個腳罷!”

林兒先前在馬車上遠遠看了一眼官道下面那一長排的大院子,雖然當時並不應以為然,但是現在跟這村裏的屋舍一比較,對於去錦曦家落腳,林兒認為是最好的去處了。

陳醫正倒沒有林兒那樣的想法,人說近鄉情更怯,這裏雖不是他的故鄉,但是,這裏卻有他最記掛的人。一路心急火燎的趕到這裏,就是想早一刻見到老梁頭,早一刻了卻他這一輩子的心結,可是,老梁頭不在,他的一腔焦急撲了個空。

陳醫正的本意是不想挪步子的,就守在老梁頭的屋門口一直等到他回來!可是,他能豁出去等,而錦曦姑娘和林兒,顯然是折騰的夠嗆。他要留下來硬等,這二人必定也會陪著,他不能這麽多。

陳醫正微微嘆口氣,對錦曦親和一笑,道:“客隨主便,那就有勞錦曦姑娘了。”

錦曦抿嘴一笑,正要領陳醫正去她家歇腳,才剛剛轉身還沒走到院子門口,一個穿著黑色短打粗布衣裳,袖口和褲腿都高高卷起,腳上穿著一雙露出腳趾頭的布鞋,微佝僂著背的黑瘦老頭兒就進了院子。

“爺,你可算是回來了,家裏來了貴客,等了你好一會子!”錦曦瞧清來人,驚喜的叫出聲道。

沒錯,進來的人,正是老梁頭。老梁頭像是在一路走一路盤算著什麽事情,勾著頭垂著眼,差點都要撞上陳醫正。被錦曦這麽一喊,驚了一下,手裏拎著的那只篾竹籃子啪一聲掉到地上,裏面幾根嫩綠色的黃瓜,和幾條白皮茄子滾了出來。

黃瓜一端的黃色小花還沒有完全雕零,顯然,這是剛剛從黃瓜架上摘下不久的新鮮貨。

黃瓜和茄子滾在地上,老梁頭也沒顧上去撿,而是長大嘴巴睜大眼睛,目瞪口呆的看著站在面前,由林兒攙扶著的陳醫正。

陳醫正也是同樣一副被雷給劈中的樣子,瞠目結舌的看著老梁頭。老梁頭雖黑瘦,但長年的力氣活斷就了他如今身上臉上還有點肌肉,此刻,他因為過度的震驚和激動,臉上的肌肉在毫無章法的抽搐著。

而瘦削的陳醫正,須發皆白,臉上層層疊疊的皮,也在跳躍拉扯著,兩個老頭兒大眼瞪小眼,誰都沒說話,就像照鏡子似的看著彼此,打量著彼此。

然後,老梁頭的眼中泛起淚花來,嘴唇控制不住的哆嗦著,陳醫正也好不到哪裏去,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喊出了彼此的名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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